定位之争 这20年鼓浪屿从社区变成了景区
东南网10月29日讯(海峡导报记者 詹文 崔晓旭/文 吴晓平/图)走进鼓浪屿,看百年老别墅,细细品味它的主人生前身后的岁月。不经意转过街巷,低眉或抬眼间,那里又有一个流转世纪的传奇故事,还有绝代风华的人物。 这就是鼓浪屿,它和武夷山不一样,它和任何一个风景区都不一样。 它的魅力,在于百年沉淀的人文,以及社区里存留的物和人。但这20年来,鼓浪屿居住区的要素几乎丧失,人文社区完全让位于景区。 鼓浪屿的定位之争,是目前种种乱象的起因与症结。 乱象缩影 社区“沦陷”败给景区 86岁的老董,吃过早饭,拄着拐杖,下楼。 家门前有个街心公园,他寻了长椅坐下。茂密榕树下,阳光正好,晒得身上暖洋洋。 10多年了,董老爷子一直保持着这个习惯。陆续有左邻右舍的老爷子、老太太走来。大家伙相互打招呼,坐下,拉拉家常。有时候,大伙也不唠嗑,只是安静坐着,享受鼓浪屿一整天的安静时光。 不过现在,董老爷子只能在那坐上一会,便匆匆上楼。安静的时光持续不了多久,便会迅速地被蜂拥而来的人潮扰乱。各地游客,团队的、自己来的,拿着各式各样的相机,一波接着一波。老爷子刚恍个神,小小街心公园就挤满了人。 安静的时光,不再有。 岛上的店家,踩着游客的节拍,陆续拉开卷闸门。叫卖声、吆喝声,此起彼伏,没有消停。烧烤摊也出来了,烤鱿鱼的味道随风飘过各条街巷,街心公园原本清新的空气,登时油腻腻起来。有游客走累了,也在公园长椅坐下,一边大声喧哗,一边享受各种小吃。 人一多起来,董老爷子只能起身,拄了拐杖,转身上楼。密密麻麻的餐桌和烧烤架占道,路面乌黑不堪。凌晨仍有人喝酒划拳,老爷子不得不戴上耳塞才能入眠。 他留恋了一辈子的鼓浪屿,味道变了。儿孙们早已住到厦门岛,每周末会回鼓浪屿看看老爷子。孙子总和他调侃说,鼓浪屿的社区已经“沦陷”了,已经败给了景区。 董老爷子不吭声,但他认可孙子说的。 居民有学校读书,有医院看病,有市场买菜,有超市买日用品,有公园可以散步,能安居,这才是社区。但鼓浪屿这个社区,已经“沦陷”,被人山人海的游客和旅游商业包围。
乱象追问 20多年来社区成了景区 鼓浪屿人文社区的“沦陷”,是一步一步,逐渐的。 一位老居民,大致还原了这20多年来,鼓浪屿社区和景区的拉锯战。 1988年,鼓浪屿-万石山风景名胜区被国务院审定为国家重点风景名胜区。这次动作,虽对社区没有造成什么影响,但它却是鼓浪屿往景区转变的初始。 景区定位,盯上了这个小岛。 1995年,建设部批复鼓浪屿-万石风景名胜区总体规划,进一步确定名胜区范围,鼓浪屿全岛被纳入。 在风景区的定位下,厦门出台两个关键政策:一是外迁鼓浪屿岛上的工厂;二是1993年初出台《厦门市城市人口管理暂行规定》,按“只准出、不准进”原则严控鼓浪屿人口。 由此,1994年起至2000年,厦门斥资5亿,将岛上造船厂、灯泡厂、玻璃厂和三塑厂陆续搬迁。1995年起又就地处理或搬离区属工厂10家。接着是医院,接着是学校。 2002年出台的《鼓浪屿发展概念规划》,鼓浪屿被定位为“具有独特自然风光和人文艺术的风景旅游区”。 而2004年10月出炉的《鼓浪屿—万石山风景名胜区总体规划》,更将岛上人口裁至1.2万到1.5万人。工厂外迁几年后,鼓浪屿人口出生率为各区最低,最早出现人口零增长。 一系列红头文件,导致一系列“釜底抽薪式”的搬迁。鼓浪屿的社区功能,逐渐被破坏、瓦解。 这一系列转变中的关键转折点,出现在2003年10月,鼓浪屿-万石山风景名胜区管委会成立,实现由行政区到风景名胜区管理体制的转变。 那时开始,人气还不旺的鼓浪屿,开始寻求如何增加游客的景区之路。 2006年,国家旅游局启动5A级景区创建试点。鼓浪屿,开始全面冲击5A级景区。 5A级旅游景区,突出的就是以旅客为中心。“一切都为景区让路,当时上岛游客大幅增加被作为一项成绩,对上汇报。”一位知情人士说。 2007年5月,鼓浪屿顺利被评为国家5A级旅游景区。随后的几年,鼓浪屿更是大踏步朝景区发展的大路奔去。 鼓浪屿社区,完全让位于景区。 反思鼓浪屿的问题,就是定位问题 在一位政协委员看来,鼓浪屿的问题,就是定位问题。这20多年来出现的许多难题,“人口减法”、票改博弈、商业泛滥、老别墅之伤,如此种种,均与定位有关。“鼓浪屿,到底是人文社区还是风景名胜区?这20多年来,关于鼓浪屿的定位一直在变,但总体往‘轻社区、重景区’的路子走去,于是导致了目前的种种乱象。”上述政协委员说。 关于小岛定位,这十来年,一直有专家学者站出来辩驳。甚至有专家和政府部门拍桌子,红了脸强调:人文社区才是鼓浪屿根本。 2007年,厦门市社科院詹朝霞在成稿《鼓浪屿战略地位和发展策略》的论文中就提到,鼓浪屿是一个人文社区。在她看来,鼓浪屿的人文社区和风景名胜区应该是皮与毛的关系,人文社区是皮,风景名胜区是毛,皮之不存,毛将焉附? 但詹朝霞沉痛地发现,2007年以后,鼓浪屿的发展之路,依然朝着纯风景名胜区的方向去发展,以至于“鼓浪屿风华绝代的时间点已经过去了,覆水难收”。 此次“申遗”,鼓浪屿的定位被官方确定为“世界级的文化遗产地和旅游目的地”,将以高尚社区为依托。对此,坊间和学者们仍有争议。 市人大常委、民盟厦门市委专职副主委朱奖怀说,鼓浪屿百年来主要以社区形态存在,发展方向应朝此努力,鼓浪屿应该恢复成人文社区。“鼓浪屿的未来,关键是定位,绝非申遗那么简单。”一位申遗顾问说。 结束语 自10月22日以来,本报推出“反思鼓浪屿”系列报道。从“人口减法”、票改博弈、老别墅之伤、商业“变形记”、两个管家、定位之争六个方面,反思鼓浪屿种种乱象背后的起因与症结。 6天,16个版,这组“反思鼓浪屿”引起了社会各界极大反响。 6天的反思,既不是要批评某个部门、否定某项政策,更不是下结论,而是给读者多提供一个看待问题的角度,多搭建一个思考鼓浪屿的空间。 这一切,只为鼓浪屿的美丽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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