母亲的鞋样子

我有一本记账簿，里面保留着一些母亲用过的鞋样子。那些泛黄的报纸、牛皮纸的鞋样子，留有光阴的印记。岁月深处，母亲的鞋样子，温暖着我童年的美好时光。

从我记事起，每到农闲的季节，母亲就开始准备做一家七口人的鞋子。母亲心灵手巧，做的鞋子非常美观。小时候，只要我穿着母亲新做的鞋子出去玩，大人见了就会问：“你妈在哪‘替’的鞋样子？真好看！”

母亲有一本记账簿，里面夹着厚厚一叠各式各样的鞋样子。那些鞋样子是用废报纸和牛皮纸制作的，它包括鞋底和鞋帮两个部分。我们姐弟几个人的脚长的速度太快了，有的鞋样子用过一两次就不能再用了，母亲就得重新去亲戚或邻居家借来尺码大小正合适的鞋样子，把报纸或牛皮纸铺在上面，用针线钉在鞋样子上，然后用剪刀剪下来，母亲称之为“替”鞋样子。

那时家中很少备有报纸，母亲就会翻出过年时糊墙剩下的废报纸“替”鞋样子，如果遇到报纸有缺口，她还得拼接一下接着用。母亲从来不让我们动她的鞋样子，生怕我们一不小心给弄坏了，每次用完这些鞋样子后，她总是小心翼翼地放回去。母亲听说谁家有新式鞋样子了，总是第一个去“替”回来，按照鞋样子给我们做新款的鞋子。

母亲做鞋子的时候，都是提前就准备好材料和工具。做鞋要先“开”鞋样子，这时就会用到袼褙。袼褙需要提前准备，秋收过后，母亲选个晴天，早早地起来，把平时积攒的旧布片拿出来，先在炕桌或门板上抹一层浆糊，将布片均匀整齐地铺在炕桌或门板上，用手轻轻抹平，然后继续抹浆糊、添加布片，重复几次，抹好以后放在通风处晒干后，揭下来放在炕席下面备用。

母亲“开”鞋样子的时候，先将纸质的鞋样子用针线钉在袼褙上，拿起剪刀沿着鞋样子把鞋子的底和帮剪下来。母亲把“开”好的鞋样子做上记号后一一摆放整齐，按照每个人的鞋的号码分门别类地摞在一起留着备用。

“开”好鞋样子后，母亲把它放在条绒鞋面上比量一下，做到心中有数。那时家里人多，母亲总是精打细算，舍不得浪费每一寸布。母亲把鞋帮抹上浆糊，粘在条绒鞋面上，等到鞋面干了，再把鞋帮剪下来放到一边。“开”好的鞋底母亲用白布条一一包边，晾干后把鞋底重新组合粘在一起。

那时，我还没到上学的年纪，寒冷的冬天，我喜欢坐在母亲身边看她做鞋子。偶尔，我也会捡起母亲剩下的没有用的边角料，学着她的样子，偷偷地拿起剪刀剪鞋样子。有时，我还会趁母亲不注意，把她正在包边的鞋底悄悄地给包上。母亲粘鞋底时就会发现，看着我慈爱地说：“老闺女，是不是你摆弄鞋底了，鞋底边包得里出外进的。”我红着脸吐了吐舌头，迅速地跑了出去。

那些年，那些细碎的光阴里，昏黄的煤油灯下，静谧的夜晚，母亲坐在炕上重复着繁琐的劳作，穿针引线，一针针，一线线，即使难得清闲的春节，母亲都在做鞋子。

后来，母亲也教会了我做鞋子，那些鞋样子是母亲亲手给“替”的。虽然现在很少有人再自己做鞋子了，但我一直保留着母亲送给我的鞋样子，于我而言，那是童年岁月里一段最温暖的记忆。

（来源：集美报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