灶台前的守望

回村的大巴出发前，望着窗外慢慢飘落的雪花，我感到困意袭来，果然没一会儿，头就砸向了大巴窗的玻璃。醒来后，树上、屋顶、街道已经被大雪覆盖，一脚踩进雪里，仿佛钻入妈妈精心缝制的棉被里，蓬松而绵软。外婆家门口，已经被提前扫出了两条小道，分别通往厨房和主厅，不用多想，肯定是外婆的功劳。

顾不得放包，我像只猴子一样窜进通往厨房的小道。飞奔至厨房门口，那浓郁醇香的孜然羊肉味道，如丝如缕，钻进我的鼻腔。熟悉的蒸饼的面香，随着飘出的蒸汽，又迅速占领刚刚被肉香俘虏的感官。二者相互交织缠绕，在我的鼻腔内你方唱罢我登场，勾人魂魄。走进厨房，外婆正专心致志地给炉灶添火，见我来了，她原本迟缓的动作一下子变得敏捷起来，迅速扔下手中用于调整火候的炉棍，轻拍了下身上的面粉，眼里闪着亮光向我走来，拉着我的手说：“怎么又穿这么少，快过来烤烤，暖和暖和。”

等全身暖和过来，蒸饼也出锅了。外婆眼疾手快，从锅里揭下一张张薄如蝉翼的蒸饼，每一张都几近透明，色若羊脂玉，微微泛着光泽。摆好以后，外婆拿起刀一道一道切成细丝，像小时候那样，为我们每人分上一碗，再铺上早已准备好的羊肉碎，淋上肉汤。那时候，不管我们几个孩子玩得有多投入，只要外婆朝着小巷一喊，我们便如归巢的小鸟，齐聚炉灶前。等不及拍打干净身上的泥巴，我们便围在外婆身边，或踩个小板凳站在炉灶旁，眼巴巴地望着她将蒸饼切好装盘。一口下去，孜然羊肉的鲜嫩与蒸饼的筋道软糯，在齿间厮磨。蒸饼入口的那一刻，不管先前受了多大委屈，都会随着蒸汽飘走。

长大后，我们都离开了外婆，像蒲公英的种子飘散四方，各自奔波于繁忙的都市之中。回家看望外婆的次数越来越少，与外婆相伴的日子也变得屈指可数。但我知道，外婆对我们的思念从未停歇。每一次在电话那头，外婆都会叮嘱我们不管多忙，都要好好吃饭，顺便问问什么时候回家，她提前备好蒸饼。待到我们归家之日，外婆都会早早起床，钻进厨房精心准备饭菜，用她那双布满皱纹却灵巧至极的手，熟练地将面粉和水和匀，然后反复揉搓，醒面、擀皮、刷油，再将薄饼放置在特制的蒸箅上轻轻拉伸，每一个步骤都一丝不苟，将对我们的思念揉进面团里，融入每一张蒸饼中。

吃着热气腾腾的蒸饼，看着岁月在外婆身上留下的痕迹，却少了少时的无忧无虑。蒸饼的味道在心底最柔软的角落，时刻提醒着我，在乡下的小村子里，有一位慈祥的外婆，正用她的爱与思念，盼着我们归来。这份爱与守望，是我一生都无法报答的恩情，唯有更加珍惜每一次相聚。

（来源：集美报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