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傻实在”亦伟大
2024-06-19 16:01:59 来源: 集美报 责任编辑: 李霖 我来说两句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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父亲从小没少吃苦受累,不到中年就被生活的重负压弯了腰,变成罗锅。因此,当我挣工资后,回家较勤。常是周末回来,陪父母吃上两顿饭,睡宿热炕。我的每次归来,与他们而言,都似节日般喜庆。 初夏的一天中午,母亲做好了饭,我也备好了酒,就等着父亲从地里干活回来。谁料到,快中午时,他却领回来一位陌生人。进屋后,父亲说,“这是你表哥,咱这沟里郭杖子的。”表哥握着我的手说:“你小时候我就来过,转眼就是成家立业的大小伙子了,有出息!”我勉强挤出一丝笑容,答道:“表哥你好!” 父亲脱鞋上炕,盘腿坐在桌前,对坐在炕边的表哥说:“快回腿炕里入座,咱们先喝着。”又吩咐我把买回来的烧鸡、火腿肠什么的,再切两盘端上来。父亲满脸喜色,根本没察觉到我的情绪变化。 这是从哪冒出的亲戚呀,我咋不认识,让陪着喝几盅,从未见过面很是陌生,有什么可说的。等把烧鸡、火腿肠端上桌,我便告诉父亲,实际是故意说给客人听:“大刚哥找我,我得赶紧去一下,您和我表哥先喝着,我一会就回来。”说罢,也不等他们的反应,就借故走出里屋。 中午了,人们都在家吃饭,很少遇到街坊四邻,随意撒个谎,无目的瞎转,便不由自主地往嫁在同村的二姐家走去。 我对父亲颇有怨言,一个八竿子戳不着的亲戚,跟他客气什么,竟然领家来吃饭,也太实诚了,实诚得有点迂腐。 其实,父亲身上体现更多的是卑微。小时候因生活所迫被过继给了别人家,没过几年养母又去世,吃苦受累在所难免,可谓饱尝人间的冷暖。因此,性格懦弱,不善言辞,不会争抢,只知埋头干活。生产队时,常受挤兑,可以说那腰身从来没有直过。但恰是这“卑微”,却认死理,不听劝,不怕讽,硬是将大闺女供进了大学。后来又把我这独子也供进了大专,一家出了两个大学生,在当时那个小村绝无仅有。 我猜想,父亲将街上遇见的远房亲戚请进家,主要是为了显摆,显摆他的“荣耀”,显摆他的“骄傲”。 可是,一到二姐家,说过原委后,她竟数落起我,说我不懂事,即便父亲热情好客,有啥不可呢。家里来客人,本该陪陪酒,说说话;本该让父亲高兴才对,满足一下他的心意,让他得意地吹乎一番,有啥不行呢。你倒好,却借故躲了出来,起码的人情世故都不懂,大学算是白念了。 二姐的一通敲打,使我警醒,赶忙返回。进屋一看,不见表哥人影了。母亲告诉我,客人只喝两盅酒,就让上饭,说家里还有事,急着赶路呢。父亲则斜着身子躺在炕头上,早就打起了呼噜。母亲明知我是故意躲出,也没有责怪,而是把饭菜又热了热,我们娘俩便在外屋地支桌吃了起来。我将自责跟母亲讲了,她却说:“错怪你爹了,他根本不是显摆,他是实在,傻傻的实在。” 对此,我也赞同。父亲虽然卑微,但却善良。有年村干部要去外地参观学习,但一时弄不到全国粮票而犯难,父亲听说后,主动把大姐留家的粮票拿出二十斤送过去。而剩下的那十多斤全国粮票,也被乡亲们陆续借走,有的明知还不上,他仍照借不误。 这就是我的父亲,我那傻实在的父亲。 炕上,父亲依旧打着呼噜,憨憨地睡着,这么踏实,这么真实。我忽然觉得,我那“罗锅”的父亲,并不卑微,反而很伟大,至少在我们儿女心中是这样的。 (来源:集美报)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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