麻珠的炒糖圆
2024-04-07 11:12:13 来源: 集美报 责任编辑: 李霖 我来说两句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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家乡古镇港口有一个堂子巷,长不及百米,因一间澡堂而出名,有清以来,市井繁华。 麻珠家在堂子巷开了间舂米的,兼营麻团、油条、炒糖圆,生意很好。他家炒糖圆尤得小镇人喜爱。父亲说只要随爷爷去澡堂洗澡,少不了品尝麻珠家的炒糖圆。 88岁的父亲聊起炒糖圆,眉飞色舞,神气得像少年。他得意地说,“你们现在,是吃不到那种炒糖圆喽!” 这年头什么炒糖圆吃不到?我呵呵一笑,一点不信。饭店、超市、某宝……各色圆子都有。 父亲笑眯眯,摇摇头,“此圆非彼圆哦”,滔滔不绝起来。“其一,他家圆子独特,不是搓,而是颠出来的,不需要和糯米粉,没有揉压,保持着糯米粉自身香浓的本性。其二,馅是用糖做的,与众不同。从前物资匮乏,糖稀罕,能喝上一碗红糖水难乎其难。吃上用糖做馅的圆子,绝对是一种幸福。” 每天,麻珠忙完油条麻团早市,就洗手颠圆子。把老红糖捏成豌豆大的小糖球,放进铺了一层糯米粉的笆斗,轻轻洒点水在糖球上,麻珠手捧笆斗,开始一上一下地颠。小糖球在他有节奏、有幅度地颠动中,立刻沾上一层糯米粉,自动生成馅儿,然后倒在筛子里筛,留下一个个白白净净的小圆子挨挨挤挤。紧接着,再倒进铺了一层糯米粉的笆斗,洒水再颠,再筛,小圆子粘上的总是最细腻的糯米粉。倘若圆子大小不一,他会挑出大的,把小的再颠一次。就这样反反复复又颠又筛,直到颠得额头沁汗,豌豆大的糖球被颠成了小时候玩过的玻璃球大的圆子。 几平方米的店堂,像一偌大的画框,麻珠立在画框里,认真而执着地颠着,路过的人总要瞥上一眼,露出赞赏的目光。这个过程耗时耗力,看起来轻巧,却并不轻松。圆子要颠出力道,就像悬腕练字,功夫在其中。麻珠做起来,一气呵成,行云流水,这是家传,也是麻珠炒糖圆好吃的关键。颠好一筛,他总要喝口茶,润心润肺,顺道松口气。 麻珠一只眼睛不好,长相不迎人,但做事麻利,小镇人爱吃他的炒糖圆,还有价格公道的原因。 洗完澡的人,像去了一层皮,浑身轻松舒爽,肚子仿佛也洗空了。厚重的门帘一掀,一颗颗溜圆饱满的圆子映入眼帘,孩子一蹦就迈进店里,大人拗不过小孩的嘴馋,其实大人也嘴馋,那就一起点吧。 一旦客人点了炒糖圆,麻珠铲子不离锅,只听得圆子间的沙沙声、锅铲碰撞时的铛铛声,一个轻柔低吟,一个铿锵高唱,热闹共鸣。三五分钟后交响成最精彩的一幕——过油一收,戛然而止,圆子瞬间膨大一倍,个个如样,绝不粘连。围观的惊叹,享用的满意。麻珠翻来覆去地颠其实就是为了让糖圆保持在这样一个最佳爆发点,等待最后一刻的厚积薄发。 用一青瓷小盘装上,金灿灿,热腾腾,一咬,糖汁入舌,酥香满口,松软韧滑的滋味兼有棉花糖的口感,大人孩子都赞不绝口。 这样极致的口感,是难忘的,父亲记忆犹新,说得脸上泛光。可惜,麻珠已作古多年,他的炒糖圆没能传承下来,再也吃不到了,小镇从此少了一种甜美的味道。 父亲望向窗外,眼神里满是怀念。高大的香樟树在风中摇摆,似乎在替我问,当下还有人愿意去做那费时费力的糖圆吗?真想尝尝。 (来源:集美报)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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