书香伴我人生路

小时候，我买不起书，想方设法找书看。长大以后，有了自己的专属书柜，我经常手不释卷，“沉醉不知归路”。如今，戴着老花镜，与书肌肤相亲，依然甘之如饴。书香，缤纷了时光，丰盈了生命，让我即使面对孤独，也不会寂寞。

在我八九岁光景，生产队里有个年龄比我大两岁的玩伴，名叫六娃子。他父亲是镇上干部，属于工薪阶层。这在我们二三十户人家的生产队绝无仅有。六娃子父亲给他买回一堆小人书，诸如《沸腾的群山》《平原枪声》《烈火金刚》《铁道游击队》等。我们一群小伙伴儿都拼命讨好他，无事也要献殷勤——上学、放学如同众星捧月般将他簇拥中间。六娃子特意摆出“伟岸”姿态，背着双手，挺胸抬头，傲视远方，大踏步向前走去。我们几个小喽啰心领神会，屁颠屁颠跟在后面，亦步亦趋。有一个叫狗娃子的小伙伴儿，异常乖巧上前一步，躬身低眉道：“老爷，请问你老人家有何吩咐？”

六娃子眼睛向上一翻，手指远方林场一片树林，煞有介事道：“听说那边桃花已经开了，你们快马加鞭去看一下挂果没有……”话音未落，几个玩伴已经箭一般奔向树林。我反应慢些，刚要拔脚起跑，被六娃子一把拽住：“红娃子，你给本老爷当护卫！”“得令，老爷！”我恭恭敬敬应道。其实，我瘦骨嶙峋，弱不禁风，当“护卫”有些讽刺。

我们把六娃子哄高兴了，他就会把小人书借给我们看。每次拿到珍贵的小人书，我都是爱不释手，目不转睛看了一遍又一遍，方才依依不舍归还。有一次，经过大队林场，我徘徊犹豫十多分钟，终于鼓足勇气，一步跳进桃树林，慌慌张张地揪下两个水蜜桃，而后落荒而逃。我将它们都“孝敬”了六娃子。六娃子面带微笑，一次性借给我两本小人书。那晚，我刚入睡，即梦见自己有了一大堆小人书。我高兴地弹跳起来，却是黄粱一梦。

我上小学高年级时，班上有几个同学时不时带课外书到校园。他们一般都愿意借给我看。我学习成绩在班上独占鳌头，同学们有不懂的问题，可以向我请教。我每次做完课堂作业，有几个同学还要拿去照抄。现在想来，真是罪过。但他们不依不饶索要，我也实在没有办法。有个同学，名叫赵家发，他带来一本小说《高高的苗岭》，另外几位同学都争着向他借，我也想看这本书。赵家发把书先给了我，条件是在一个月内，每天放学后辅导他做数学作业。一个月后，他数学成绩明显进步，后来他又专门为我带了四五本课外书。我当然是欣然笑纳。

上初中以后，我开始啃“大部头”长篇小说。这得感谢我的小爹。我小爹念过高中，虽然务农，但他仍然喜欢看书。小爹其实也没有多少钱买书，主要是向同学、朋友借阅。我见他床头放着一本《新儿女英雄传》，就整天缠着他要看。小爹拗不过我，但只给我三天时间，因为别人催着还书。我心花怒放抱着书回家。我只用一个晚上，耗费半瓶煤油（那时农户多数靠煤油灯照明），一本书就看完了。第二天，我把书还给小爹。小爹不相信，问我：“当真看完了？”“看完了！”“那我考考你。”小爹随意翻到一章，念了题目，让我复述故事梗概。我立马绘声绘色讲述，人物、情节分毫不差。小爹乐了：“好，看来是个读书的料子！”以后，小爹只要借来小说，都会让我先睹为快。可惜，小爹四十四岁就因病离世。在我的阅读生涯中，小爹的地位举足轻重。

成年以后，我有了经济自由，买了很多心仪的书，终日与书为伴，感觉书香在空气中弥漫，也一寸寸浸入身体和生命中。

前几年，随着年龄渐长，我眼睛出现老花，看书变得困难。后来配了老花镜，起初很不适应，还没看上两页书，就感到头晕眼花，心情不禁烦躁起来。但我终究不能割舍书本，对于阅读的渴望，迫使我逐渐习惯老花镜。前不久，我一气呵成看完余华的长篇小说《文城》，还有被誉为“中国现代文学牧歌传统的顶峰之作”的《边城》，似乎又找回青春年少读书的感觉，幸甚至哉！

读书也许可以改变命运，但功利的东西充其量只是读书的副产品，或说无心插柳的意外风景。读书在于汲取书籍蕴含的精神养分，让生命变得优雅、舒展和从容，让人们倍加热爱生活。此生有书香相伴，白首无悔！

（来源：集美报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