童年的海滨夏夜

我在苏北出生，小时候是在苏北军营里快乐成长的。八岁那年，父亲把我送回浙南上学。于是，浙南渔村炎亭便是我童年最难忘的乐园。

夏日，白天的渔村是清闲的，在沙滩上走过，只有海浪兀自舒缓地漫步行吟。傍晚时分，夕阳撒在海面，渔船归航了。面孔黑红发亮的渔民们扛着沉甸甸的渔网，抬着满载鱼虾的箩筐走上海滩时，久候的家人们便一拥而上。我的大舅就在这群渔民当中，经常随表哥表姐跟着大舅妈去“接海”。此时，大人们眼底的欢喜是关不住的，而孩童们则是最雀跃的，因为无论他们怎么玩闹，大人是不会责骂的。当然，渔家的孩子最是乖巧懂事，他们会围在渔网边，帮自己的母亲整理渔网，而父亲则在边上和鱼贩子们谈论价格。

父母卖出了鱼虾，收拾好渔网，要回家吃晚饭啦！孩子们便帮忙拎饭桶，抬渔网，欢欢喜喜，七嘴八舌地踏着松软的沙滩往回走。家家户户的晚饭“接海”前就烧好了，菜呢，卖剩下的鱼虾一蒸一烧，就是最鲜美的菜肴了。印象中，那种蟹盖上有三个圆点的软壳小梭子蟹，通常是被舅妈带回家的，清烧后特别鲜美，我就着小半个梭子蟹，就能吃下两碗稀饭。

扒拉好稀饭后，渔家的孩子们便呼朋引伴地往沙滩上跑了。此时，夜幕未曾降临，星子隐隐约约在天上浮现，海面上泛动着点点红光，海浪声显得响了些。孩童们在沙滩上奔跑着，欢叫着，和海浪一起合奏一曲《海滨夏之曲》……

童年的海滨夏夜是时光印痕里最美的朱砂，每每想起，眉间便舒然，心头更是润泽生暖。

童年的海滨沙滩是宽阔无比的，沙子永远是白色松软的。夜晚的沙滩上的男孩们最喜欢玩骑马斗架，所谓骑马斗架，便是小个子男孩坐上大个子男孩肩头，组成一个马队，和对面的马队玩撞人。撞着，叫着，也会一不小心就栽倒在松软的沙子上，于是，嘴里可能不小心就会吃上一大口沙子，那又有什么关系呢？吐干净沙子，拍拍手，继续玩骑马斗架。

我最喜欢和表姐她们在湿沙滩那边“垒大坝”、挖沙沟。“大坝”垒好后，看着浪花跑上来，冲垮“大坝”，顺着沙沟往回跑，自是开心不已。玩累了，便去追浪花踩沙坑。一踩一个小脚坑，用脚掌拍拍踏踏，“啪啪啪”小坑里就跑出了一汪汪水，凉凉的。边走边跑，海浪也“哗哗”地往上跑，调皮地拍打着我们的小脚丫。

当星星在天空朝我们眨起亮眼睛时，沙滩上便响起了“快回家睡觉！”的叫喊声，于是，我们便依依不舍地互相帮忙拍衣服、拍头发、拍手，一些小沙子被拍掉了，还有一些小沙子就跟着我们往家里跑了。

回到外婆家，在外婆的嗔怪中洗了澡，便躺在院子里的竹床上。外公早就在院子里点燃了驱蚊干草，闻着驱蚊草的味道，躺在冰冰凉凉的竹床上，跟外婆说着我们在沙滩上玩的趣事。外婆的蒲扇在边上轻轻地扇，星星在天上亮亮地眨眼，边上也一闪一闪的，有萤火虫提着小灯笼飞过。于是，又纠缠着外婆讲《老大和老二》的故事，不知不觉地，在外婆蒲扇的凉风中，在老大老二的有趣故事中进入了香甜的梦乡……

童年的海滨时光，是一首难忘的歌谣，它唱响在每一个夏夜。每每想起，耳畔总是浪花声声，海螺呜呜，温情满满……

（作者：杨苏燕  来源：集美报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