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天堂的路上,愿父亲开车慢点……

2022-06-22 11:20:34  作者: 李勇鸿  来源: 集美报   责任编辑: 李霖   我来说两句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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父亲是一位普通工人,他一生对车特别钟爱。也许,他的愿望就是老了以后,能有一辆属于自己的车,开着它去大山以外的地方走走看看。可是,由于种种原因,直到他生命的最后一刻,这个愿望也未实现。

父亲年轻时是一名拖拉机司机。那时,他工作的单位在离县城几十里地的国有林场。20世纪五六十年代,开拖拉机是一件很荣耀的差事。当年,他开拖拉机一天一夜耕地200多亩,还因此获得了先进工作者。小时候,父亲给我讲起这些事的时候,脸上总是挂着自豪的笑容。后来,父亲调回县城林业部门工作,负责单位柴油发电机。每到春秋造林季节,父亲总是开着单位的边三轮摩托车,奔波在造林工地和县城之间。

家里有几亩农田,平时都是父母在耕种,眼看他们的年纪越来越大,那些运送粪土和庄稼的活儿,对他们来说也越来越不方便。

一天我回家时,看到院子里停着一辆蓝色的单排坐轻型卡车,我问母亲:“这是谁家的车?”母亲告诉我,父亲没有和她商量就取了一万多元,买了一辆二手汽车。我回头看父亲,父亲抽着烟笑着说:“这个便宜,再说家里以后拉运庄稼方便。”我想这也许是父亲的汽车梦想吧。可是,这辆车在庄稼地里不一定实用。

果然,几天后,油菜成熟等待收割时,父亲开车去地里拉运,结果卡车在乡间路上跑得欢快,一装上庄稼就在地里抛了锚,车轮直打滑。直到傍晚,堂哥用柴油三轮车帮忙运回庄稼,事情才得到解决。轻型卡车虽然拉不了庄稼,但父亲用它带母亲赶集、走亲戚方便了许多。最后,那辆卡车因为电瓶难以存电,经常半路熄火,父亲开了一年后便以低价出售了。

后来,父亲看到村里有人开着小型电启动柴油三轮车又动心了。我周末回家时,他特地打电话请那位大叔将车开到我们家,让我试试。在我的印象里,当地人管柴油三轮车叫“蹦蹦车”,发动难、速度快,操作极不安全。可当我实际操作起来,却觉得和别人描述的不太一样——速度慢而且稳,价钱也只有几千元。父亲见我表示同意,第二天一大早,就让我喊上堂哥一块儿去市里农机站购买。

柴油三轮车买回来后,的确帮了家里不少忙。夏收秋种时,我打电话问父亲:“哪天需要我回去帮忙?”父亲总是笑着说:“‘蹦蹦车’都帮你把活干完了,你就安心上班吧。”那年,苹果收获后的一天,父亲和母亲还开着那辆三轮车来县城给我们送东西,有苹果、白菜、萝卜、红薯,还有刚磨好的玉米珍。望着满满一车的食物,我感动得直流眼泪。母亲说:“都是咱家地里长的,吃不完就送朋友同事,有车就是方便,不然我们也没有力气给你们送。”

几年后,父亲患了中风,又得了脑梗,腿脚开始不灵便,我们只好劝他卖掉那辆三轮车,也将老家的屋门锁上,带着父母住进了县城。从此,父亲便告别了他开车的梦想。

2006年,我的第一辆二手北斗星汽车买回时,父亲围着车转了好几圈,他坐在驾驶员的位置上,手握方向盘说:“这比我以前的拖拉机舒服多了。”当我有了第二辆新车时,就经常利用周末带父母外出游玩。有一次,游玩回来,可能是父亲坐车太久,也可能是那时他的病情已经加重,刚一下车就摔倒了,我急忙扶起他,他只笑着说:“没事,人老了,真的不中用了。”从那以后,他很少坐车,每次出门,他总说自己不想去,外面太吵闹。可当我每次开车回家时,总会看到他站在阳台的窗户前望着我。

三年前的春天,父亲又一次病重住院,我们兄妹轮流照顾。有天晚上,我收拾好东西准备回家时,父亲轻轻说了一句话。我没听清,便低头俯下身,父亲又重复说:“开车慢点。”我点头离开病房,谁知那竟是父亲最后的诀别。

安葬父亲那天,按照农村老家的习俗,要给逝者烧纸质的陪葬品。我跪在父亲的坟前,把一辆纸糊的小汽车放在了火上,看着那辆纸车化为灰烬随风而去。我在心里默念,父亲,愿您在去往天堂的路上,开车慢点。

(来源:集美报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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