惟有蜻蜓蛱蝶飞
| 2022-03-29 08:57:28 来源: 集美报 责任编辑: 李霖 我来说两句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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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月底,我又一次回到已经拆迁了的老家。 站在村头那几棵老树下,突然有些恍惚。这个曾经哺育我长大的村庄已不复存在。魂牵梦萦的农家小院消失了,村中小路依稀还在。推平的土地上长了一簇簇青草和许多叫不出名字的花,吸引着蝴蝶、蜻蜓四散纷飞。 走在熟悉的小路上,脑际浮现出“梅子金黄杏子肥,麦花雪白菜花稀。日长篱落无人过,惟有蜻蜓蛱蝶飞”的诗句。这首田园诗贴切我此时的心境。小时候,村里人口多,我和小伙伴们东奔西跑四处玩耍。饭做好了,母亲呼唤回家的声音响亮悠长。春天,院里花朵芬芳,引来蜜蜂飞舞,门外的合欢花和槐花摇曳着人们的眼睛,百年老皂角树花开如云,可谓“鸟雀攀高闹树上,蜂蝶随香探花间”。 农田里麦苗拔节生长。沿着村西南的小路走几里远,便到了祖坟的所在地,如今也已迁离。那里曾埋葬着家族几代人的思念。小时候,常随家人过来祭奠。后来,爷爷也躺在了那里。 家里兄弟多,自三岁起,我就跟着爷爷奶奶生活。爷爷读过私塾,曾在政府机关做过文书工作。煤油灯下,爷爷戴着老花镜,眼镜落在鼻梁上,像个老学究。他一边看书,一边陪我写作业。有时我写累了,便扯爷爷那逗人的八字胡须玩。大伯、姑姑们看望爷爷奶奶时带的水果点心,我总独得恩宠。我办错事,有人想教训我时,要也得先看爷爷的脸色。 爷爷经常扛着铁锨,提着粪筐,去捡拾路上的牛粪。我总是紧随其后。雨后,他默不作声地修复被冲毁、被重车挤压出小沟的土路,我站在旁边。隔壁邻居家揭不开锅,爷爷让我送去粮食、衣物。爷爷把勤劳善良种在了我的心里。 南宋范成大在《夏日田园杂兴》里写道:“昼出耘田夜绩麻,村庄儿女各当家。童孙未解供耕织,也傍桑阴学种瓜。”我感同身受。那时我常坐着爷爷赶的牛车往地头送猪粪。夏收打麦场上,烈日炎炎,牛儿拉着石磙,爷爷挥舞牛鞭碾压带穗秸秆,我在树荫下远远看着。天黑时,爷爷扬净小麦,我张着袋口,一起灌装收获。那年霜冻后去收红薯,爷爷在前面挖,我在后面剥红薯上的泥土。寒风呼啸,红薯和泥土冰得刺骨,七八岁的我被冻哭了。爷爷过来,把我的手塞进他的棉衣。 那年冬天,爷爷跌倒骨折后,性情大变。无论谁劝,就是不肯就医。爷爷说,“我活到八十多算高寿了,儿孙孝顺。伤不可能好了,拖着残躯,只能卧床,不能再拖累你们。”请假匆匆归来的我,伏在爷爷床头,不知该劝说些什么,只是一个劲儿地流泪。不久,爷爷也融入了土地里。那天,天空湛蓝。难得一见的冬阳,温暖着我们湿漉漉的心。 后来,政府要建工业园区,村子整体拆迁。各家搬走了,老村空了。那个绿荫葱茏的村庄,泛着灰黄色的老院,通往田间地头的羊肠小路,那片松柏环绕的坟茔,瞬间成了平地。从此,我的思念成了蝴蝶、蜻蜓,时常飞往记忆深处。 临走时回头眺望,远方一片繁忙。一大片厂房,耀眼明亮。旋转的塔吊,正在牵引新的成长。时光飞逝里,草木会发芽,孩子早已长大。魂牵梦萦的故土,正被岁月洗刷成崭新的模样。(作者:武华民 来源:集美报)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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